曾经，有这样一群北川地税人
曾经，有这样一群北川地税人
薛娟
九年了，我以为我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廖姐、小莫他们离开的事实。但在昨晚，微信朋友圈里看到中学时教我政治的彭建老师的女儿网上发贴寻找妈妈去世前最后记忆的消息时，我所有的武装都被刺破。原来时间也不可以抚平一切伤痛，原来有些记忆永远也不可能忘怀。一夜梦魇，在北川工作和生活的片段排山倒海般袭来，最为清晰的是与北川地税局同事兼挚友们五年相处的点点滴滴。晨起时感觉无比压抑，大哭一场之后心情才稍有平复。
晚上回家翻看在北川工作期间的老照片，再一次泪崩。想提笔写下对挚友们的思念，却发现无法落笔只能作罢，寻得一篇与他们相关的旧文聊作纪念。
这篇旧文是2010年参加全国税务系统贯彻廉政准则成果汇报演出时的演讲稿。根据我提供的素材由著名诗人、战旗歌舞团军旅作家董玉方老师（不读诗的朋友们也听过他写的很多歌）创作，后期根据演讲的时间要求由我进行了调整（大家觉得写得不好的地方都是我改的）。因为是贯彻廉政准则主题演讲，加上艺术创作的需要，文中的两个人物都被突出了廉洁自律的特质。加之这种演讲稿必须具有宣教的意义和夸张的表达，所以可能在旁人看来这完全是一篇纯属虚构的假大空文章。但其实这两个人物的原型都是真实存在的，他们都是我在北川县地税局工作时的同事。
赵所长是陈家坝地税所的所长赵强，老实忠厚又兼具智慧。当年他带着我走十几里山路上门清收农户自食生猪屠宰税时，教授我与农民伯伯打交道的经验至今仍被我奉为圭臬。在他朋友家吃得的那顿饭，除了回锅肉其实还有炒鸡蛋和炒土豆片。我跟他一起清收了沿河矮山区两个生产队的屠宰税。之后要去的高山区当天不能往返且山高路险，他就独自一人去了。
很多会认为廖大姐是廖春梅。其实这个人物并没有一个直接对应的原型。我之所以叫“廖大姐”，确实是为了纪念我最好的同事兼朋友之一的廖春梅。但廖大姐的故事其实是若干个北川地税局同事真实故事的整合。他们都是工作在最基层一线的普通地税干部。把他们身上的闪光亮都投射到“廖大姐”的身上是艺术创作的需要。他们跟我们一样，生命中既值得点赞的行为，也有该被鄙视的作为。灾难夺走他们的生命并不会使他们伟大，但他们对初入单位的我生活上的关爱、工作上的引领以及价值观的影响值得我终身铭记。
胡乱地写下这些文字、推送这篇旧文，除了渲泄积压已久的情绪，另一层想法也是期望纳税人朋友在“公务员”被过度妖魔化的今天，透过北川地税人的剪影对我们80万普通税务干部增加些许了解。也许他们曾经扣押过你们的商品货物、也许他们曾经对你们实施过行政处罚，甚至在核定你们税款时不讲任何情理。但那是因为社会分工的不同把他们推到了你们的对立面，那是他们职责所在要为国聚财、为民收税。他们中间也确有那么一些坏份子滥用职权、以权谋私损害过你们的合法权益，但请相信绝大多数的税务人员还是像赵所长、廖大姐这样秉公守法的好干部。经济下行的大环境下，税务干部背负收入重压，纳税人在艰难中挣扎，征纳矛盾一触即发。如果双方都能换位思考，相互体谅，或许我们才能离和谐征纳关系更进一些吧。
我不是税收宣传员，满纸荒唐言只跟随我的所思所想。“税是税非”原本只发枯燥无味的涉税业务文章，但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就让娟姐破例一回吧！
最后，再祝二姐、廖姐、小莫、张丽以及所有在大地震中逝去的北川地税同事安息。
北川县地税局5.12地震罹难人员
照片及名单
苏志蓉 莫健萍 刘 浩 廖辉建 廖春梅 梁虹 李学贵 李选江 李钢 李福和 兰炳春 景开林 姜信明 陈开双 陈福琴 李清 邹宗耀 王良军 唐余庆 赵强 张荐 张继军 张国兴 魏红 张成玉 银秀清 尧琼芳 徐建勇 熊文志 肖敏 向荣明 夏玉英 魏永民 任冬梅 李加斌 梁正 张丽
北川莲花 灵魂丰碑
董玉方
尊敬的各位评委、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是从北川成长起来的一名税务干部，我演讲的题目是《北川莲花灵魂丰碑》。
今年2月份，《党员干部廉洁从政若干准则》发布后，四川省地税系统组织了系统的学习。在学习过程中，我的心情波澜起伏，因为我想起了太多感人的故事，太多鲜活的面孔。其实，在走向这座演讲台之前，我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因为我不愿再次开启那段伤痛的记忆，不愿再次揭开那道心灵的伤疤，更不愿喊出那一个个让我日夜思念的熟悉的名字。但最后，我毅然走向了这里，因为缅怀的最好方式，是把伤痛化成感召，把泪水化成动力，我知道：是我在汶川地震中遇难的37名同事，让我再次站了出来，是他们给了我讲述的勇气和支撑！英灵虽然远去，但他们的故事，早已盛开成一朵朵信仰的莲花，耸立成一座座灵魂的丰碑，同时也成为我肩上沉甸甸的责任。今天，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他们一定会在天堂笑着倾听……
1997年，我在北川县地税局陈家坝地税所参加工作。在这个被大山阻隔的角落，我遇到了影响我人生的两个人。第一次走进所长赵强的办公室，我就被一幅对联吸引：“浩然正气，坦荡人生”，赵所长笑着说：“丫头，如果你喜欢我也给你写一幅。记住，经过你手里的钱，一分一厘都是国家的。”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那时，按规定，农村杀猪每头要交四块钱的税费。钱虽少，但不少农户不愿专门跑一趟到地税所交税。所以每年所里都要分组到各家各户催收。那年我和赵所长一组。十几里山路一路翻山越岭，渴了就喝口山泉，累了就靠在树下休息。到了中午，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他看到我疲惫的样子说：“丫头，这附近有我一个老朋友，中午咱们就去他那吃饭。”果然，他朋友给了我们盛情的招待，我现在依然记得那碗香喷喷的回锅肉。吃完饭后，赵所长却问了一句：“这猪也是刚杀的吧？今年杀了两头？”我明白了所长的意思，也察觉到他朋友脸色顿时有了变化。赵所长从兜里掏出十二块钱说：“这是饭钱，你收着。但两头猪的税费一共八块钱，你也交了吧。”他朋友摇了摇头，边掏钱边嘟囔了一句：死脑筋。老赵一手交钱，一手接钱，说：“这十二块，我个人的；这八块，国家的！一码归一码。”站在一旁的我，心里刹那间涌过一阵激流。
廖大姐是我们地税所的一名稽查员，她家境不好，靠工资养活一家四口。后来，雪上加霜，老母亲被检查出患了癌症。母亲住院期间，廖大姐花光了单薄的积蓄，欠下了好几万债务，依然无法承担巨额的治疗费用。这时，正值纳税监督检查期，有企业老板拿着厚厚的红包找到廖大姐，让她在检查中多“关照”，并暗示她，她母亲的病情一天天在加剧……是啊，看着病床上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哪个儿女不想尽孝？可廖大姐断然拒绝了。在忠与孝之间，在情与法之间，她掂量出了孰重孰轻的分量，却陷入了对母亲深深的愧疚。老母亲去世那天，廖大姐在病床前长跪不起，失声痛哭：妈，女儿对不起你，您老可一定要原谅女儿，有些事我不能做，不能啊……
一年后,我调到北川县局工作。在新的工作岗位上，我结识了更多同事，也听到了更多关于廉洁和信仰的故事。在税务战线上，面对名利的诱惑，我和我的同事们一次次经受住了考验。高飞之鸟，死于美食；深水之鱼，亡于诱饵。荣华富贵，清风明月。我们一年年坚守着灵魂的阵地，从未折腰。
2008年5月12日，史无前例的特大地震突然来袭，北川在顷刻间化成了废墟，化成一座死亡之城。当时，廖大姐正在赶去银行交纳税票的路上，四处倒塌的楼房，山上滚落的巨石，让所有的生命无处躲藏，恐惧、尖叫、鲜血，我们无从得知那一刻，廖大姐内心在想什么。当我们在无边的痛哭中，找到她的遗体时，却看到了她手中紧紧握着的那张税票，那张被鲜血染红的税票，那张掰断了手指才拿出来的税票。廖大姐，我知道，那是你向这个世界交出的最后一张声明，那是你留给我们的最后一句遗言，那也是你给老母亲的最后一个含泪的解释。
赵所长你去了哪里？我那可爱的同事，你们都去了哪里？我一次次在余震中冲进废墟，却再也找不到那些熟悉的脸庞。直到那天，我刨出了一张破破烂烂的纸，在尘灰之下，依稀可见八个大字：浩然正气，坦荡人生！那一刻，我泪如雨下，耳边仿佛又听到赵所长那句亲切的“丫头”……北川倒了，北川人的脊梁没有倒；北川地税局倒了，北川地税局的精神没有倒！浩然正气，坦荡人生。这是赵所长、廖大姐和所有遇难同事，用生命留给我们的托付，留给这个国家的铿锵誓言！
后来，我时常陷入对生命的思考，对责任的思考，对廉洁的思考。面对岁月的长河，生命总是短暂的，甚至脆弱的，但我们肩上的责任，给生命赋予了价值和意义。作为国家的执法者，除了自然生命，还有一条政治生命，那是一道责任和义务铸就的长城，那是一条道德和良心铸就的灵魂防线。“八条严禁，五十二条禁止”，敲响的是警钟，点亮的是明灯，浩然于世，铁律铮铮！
在学习《党员干部廉洁从政若干准则》的过程中，我常常想，如果赵所长还在，或许他又应该叫我丫头、给我讲解分析了。但我知道，他并未走远，他们并未走远，在我上班的路上，在我工作的途中，天上有一双双眼睛在注视着我，那是一颗颗圣洁的星辰，那是一朵朵北川的莲花，那是一座座灵魂的丰碑！时刻激励着我们躬身自省，奋勇前行！